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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著紫斑的白荷,透著幽香的青荷,
百年前的心動與心碎,今生的相識與相遇。
纏繞交錯之間,到底是誰負了誰,又是誰幫了誰!
頹敗的王府,雜草叢生的荷塘,染血的雞血石,失傳的菜譜,
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傳說,一段發生在杭州的故事!
一切都要從林波心踏上杭州的那天開始說起。
50歲,過完生日後的林波心,為了一掃工作與情感間的陰霾,在朋友的建議與邀請下,想趁著荷葉田田,荷花爭出水面在陽光下迎風招展的季節,前往西湖一遊。
這一趟旅程讓波心意外結識了靠採藕為生的周立鈞一家,更在同門師兄陳火木的引介牽線下,認識了滿清王族的後代金克文與他的妻子富晰。另一方面,在中國的生意早就做得如火如荼的陳火木,此番到杭州更打定主意想要買下金家的王府宅第以及一大片荷塘。
就在這些千絲萬縷的關係中,波心漸漸發現,自己與這些人、事、物似乎早有因緣,究竟百年前曾經風光一時的大片荷塘,以及應該屬於風水寶地的王府為何會沒落如斯?曾經香傳千里的食譜祕方到底何去何從?當波心愈挖掘出其中的真相,愈發現此行對她的意義以及今生的課題!
古梅
台灣當代傑出作家之一。
本名趙寶珍,出生於河北省滄州市,祖籍天津市。
一九四九年,隨家人遷居台灣。在屏東東港成長,接受教育。高中畢業後,即聘入參謀大學圖書館,從事文書管理工作近十年。期間進入國家文藝函授學校進修,接受文壇前輩教導,因此啟蒙,邁入文學創作的領域,並以小說創作,及戲劇編劇深受肯定。
一九六九年出版《不滅的燭光》小說集,收錄二十四篇發表於各大報章雜誌的短篇作品。
其後以《火種》中篇小說獲台灣的「國家文藝獎」,並被選入《現代名人作家精選》,譯成外語,發行海外。
一九七三年,發表以描寫農村兒童在溪中嬉水打仗,反應人性百態的喜劇中篇小說《夏堤河之戰》,後被改編為電影「冬冬的假期」。
一九七八年以後所創作的小說作品,如《紅與黑》、《大原野》、《晨戀》、《孤女的願望》等均被改為電視劇本。
一九八○年後專事劇本創作,完成《大姊》、《天燈》、《黃土地外的天空》、《大廟口》等。其中與何曉鐘先生合編之《星星知我心》、《星星的故鄉》獲得觀眾極大迴響,並榮獲台灣金鐘獎之電視最佳編劇獎。
二○○○年後致力於兒童作文的教學,也受聘擔任各大專院校「文藝營」、「影視企劃編劇班」、「作文師資培訓班」等指導老師,備受歡迎,並再度開始小說創作,於二○○八年出版《魔鎖四部曲》,分為春夏秋冬四冊,是一部以節氣帶動星光的冒險故事,除了獲得該年度優良兒童讀物的好評,二○一四年亦由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中文簡體字版。
二○一九年出版《逆風的手搖鈴》,以自身在屏東東港成長的背景,回憶一名學校老校工與學生亦父亦師的情感,深刻動人,也反映出台灣在民國四十年代的漁港文化和時代歷程。
讀書、旅遊、探訪、寫作,是古梅現下的生活重心。她探討「老莊」哲學,也聆聽現代人的生活百態。她認為,大千世界、千年文化,離不開一個「情」字,她領會不輟,品味不已。她迄今仍時時鞭策自己,筆下文章,是生命的樣貌,不同的際遇,展現不同的風華,那「風華」如何讓讀者心有靈犀,是她永遠努力的目標。
前 言 荷魄:今世再相遇
五十歲生日
無塵師兄
無名的吸引力
是緣?還是債!
似曾相識
前面應該有一條小路
停在輪迴的某一站
無法平息的怨恨
舊時王府堂前燕
挑溪舫中牽舊夢
三生石上滴淚痕
白荷綠梗記前塵
望帝春心托杜鵑
穿梭在法輪中的靈魂
寒風吹渡玉門關
一片冰心在玉壺
後 記
前面應該有一條小路
來到杭州,芸兒刻意在旅館的十二樓挑選了一間臨窗可以眺望荷塘的大房間。
「波心姐,現在是採藕時間,妳坐在窗前隔著玻璃可以看到上百隻小木船在池中滑動,他們是池主招顧的採藕工人,為了趕時間,工人分好幾批輪班採收。」
波心丟下行李迫不及待地站在窗前觀望。一望無際的池塘,工人的動作盡收眼底,滿身泥濘彎腰拔藕,很小心地放在小木船上,船上整整齊齊疊放到一定的數目,工人開始跳上木船撐起槳慢慢划上岸,岸邊停著好幾輛大貨車,車旁有工人幫忙把到岸的木船拉靠岸,把採好的藕一根根放進大竹筐裡。車前有一張木桌椅,一名負責結算的管理員不停的在登記。這樣的管理員每三輛車前就有一位,車輛載滿了就順著馬路開走,空的貨車又陸續開來。
「真壯觀呀!」波心讚嘆。
「已經工作好些日子了,這些工人都很有經驗,他們採的每一根蓮藕都很完整。過去有些老闆對採得稍有斷缺的藕會扣工錢,這個老闆不會,他說斷缺的他拿來製成食品,不會扣工錢,這樣反而讓工人更不敢馬虎。」
「是呀!市場上賣蓮藕很重視賣相,妳說對吧?」
「波心姐,妳說得一點也不錯,我們這老闆從荷塘採藕到工廠加工,全部一條龍作業,又快又好,真了不起!」
波心望著,似乎自己也在池塘中划動著木船,她能從枯萎的枝梗探出淤泥下蓮藕的大小和圓厚。她樂在其中,覺得來來往往的大貨車不如一輛輛牛車來得穩靠,還有一些挑擔拉車來買現貨的。為的是更能提早賣到錢。她茫然地想著,連芸兒跟她說些什麼都沒聽進去。芸兒察覺她發愣,拉拉她衣袖:「波心姐,到樓下餐廳吃點東西吧,妳累嗎?」她這才驚醒,便點點頭:「好呀。我好想到塘邊去看看。」
「行,姐不累,吃過東西,我開車帶妳去兜風,鄉下好多地方風景不錯的。」波心點點頭:「麻煩妳了,我真想到鄉下散散心。」
吃過午餐稍事休息,芸兒開車載她穿街過巷四處瀏覽,沿路解說。起初波心很專心地聽著看著,慢慢地會攙雜些自己的感觸,將聽過與讀過的鄉野雜文全部兜上心頭,有時她叫芸兒把車停下,兩人漫步在拱橋石街上。她牽著芸兒的手跟她講這橋建築典故及一個百年前流傳下來的故事:一個姑娘靠自己手藝製的藕粉,經常要划著船從這橋下經過,送到岸邊許多商家,她那雙巧手除了製藕粉,還能做出各種蓮藕食品,沒有一個人調製得勝過她,她每次搖櫓總是會哼唱小曲,唱久了,人們都學會了。
「姐,那歌怎麼哼的?妳能唱嗎?」芸兒問。
波心搖搖頭:「我記得什麼?好像有這麼幾句『一根蓮蓬十幾個洞,綠皮蓮子坐當中。剝皮抽心成玉子,磨成細粉調成羹。羹上落著荷花瓣,十里花香入羹中。』」
「我也會哼幾句,是聽這裡孩童隨口謅的,我唱給妳聽:『七月荷花開,姐姐搖船過橋來,我替姐姐繫船繩,姐姐送我藕荷粉,我替姐姐搖船過碼頭,繫船繩。跟著走,姐姐摟著我的手,拿來糖蜜藕,外加荷葉裹蛋肉。姐姐忙幹活,我就賴著不肯走。』」芸兒停下來,搖搖頭:「好笑吧,討吃耍賴的兒歌,很流行的,孩童都會跟著哼幾句。我娘、我嬸子比我會唱,回去我叫她們唱給妳聽。」
波心搖搖頭:「不偏勞了,不過是形容一個善良姑娘隨口唱的兒歌,能流傳這麼久,可見這個姑娘多麼受人歡迎。」
「咱們這地方自古就以荷藕維生,這些民間小調成了大家隨口哼唱的曲子,一代傳一代,曲子的內容也編成了故事。姐,妳不覺得這故事挺有人情味的嗎?」
「當然,咱們再往前走。」波心望望橋拱下的流水,那個百年前搖著小船的姑娘似乎正划著槳慢慢的順水而下,那影子在她眼前朦朦朧朧,幾至消失。走回橋邊,兩人上車,芸兒調轉車頭欲往街上開,波心突然阻攔:「芸兒。我還想往鄉下轉一轉,行嗎?」
「當然可以,不過姐,前面都是農家,沒什麼好看的,連能吃喝的小店都沒有,有些路連車都沒法開。」
「車上不都帶著點心和飲料嗎?就是泥濘小道我想也別有風味,我真想去看看。」
「好吧。」芸兒把車開出街市,漫無目得的地的往鄉下行駛,一路上從林蔭夾道的村路到不得不停下車走的田埂小路,雖是初冬天氣,涼風在陽光下反而覺得舒爽。
除了農舍和收割後的農田,幾乎無啥可看,芸兒顯得有點意興闌珊,遂說:「姐,前面沒路了,再往前走就靠山了,是荒山,都是墳。」
波心突發靈感指指斜前方:「妳開車,繞過這條小路,再往前開,應該會有一片風景,我倆不妨前去試試。」
芸兒望望她,有點不理解,但也順從地走去開車。果然轉出小路,一條留著碎青石卻在石縫中長滿雜草的道路鋪展在她們面前,「這是一條什麼路?好像是一條古道。」芸兒邊開車邊說。
「好像是。」波心搖開車窗探頭外望:「怎麼就荒廢了?這樣的石磚鋪路應該是市集的規模。」
「姐。中國這種古道遺跡遍處皆是,尤其在杭州,可是古時吳越楚相爭之寶地,這樣的古道不稀奇呀。」芸兒平淡地說。波心沒理會,芸兒只好往前開,從寬路開到窄路,又從窄路轉進小路,芸兒突然停下車:「姐,前面又沒路了。」前面是一個大池塘,雖是初冬,池中草澤叢生一片翠綠。
兩人下車後信步在塘邊漫步,波心望著池塘突然胸口悶塞,一個踉蹌差點跌進池裡,幸好被芸兒一把抓住:「小心。」隨後看到波心臉色蒼白,呼吸困難,緊張地問:「怎麼了?」波心抓住芸兒,幾乎癱在地上,芸兒扶著她,看前面有塊空地,波心身體本就胖重,虧得芸兒年輕力壯,平日靠體力勞動的時間多,幾乎用背的方式把她拖到空地上。
顧不得地上潮濕的雜草,芸兒把波心放在地上讓她平躺,希望她會慢慢好起來,波心一隻手抓住芸兒的衣角不放,呼吸漸漸平穩,閉著眼像是睡了。芸兒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,真怕她會出狀況。在這樣的荒僻郊野,就是用手機叫人來幫忙,也不知該怎麼說道路。真的急了,抬頭四處望,在池塘一角冒出一個人頭,很快的,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朝她這邊走來,她心中一動,立刻站起來揮動雙手大聲喊:「姑娘、小姑娘,喂、喂。」她不停地喊,小姑娘果真慢慢走向她。她看清楚了,是個七、八歲的小女孩,拎著一個竹籃,很明顯的裡面放著一根洗得潔白圓潤的大蓮藕。「小姑娘,請妳趕快到這裡來。」芸兒急切地喊。小姑娘仍然慢悠悠地晃著步子,不急不慌地走著,芸兒索性迎向她問:「小姑娘,你家就在附近嗎?我的朋友昏倒了,妳能叫妳的家人來救她嗎?」小姑娘走近波心,很自然地坐在她面前,白胖胖的小臉跟波心有幾分像,一身粗布紅花衣褲沾滿污泥,伸出小手露出小胳膊白嫩得似白藕。她摸摸波心的臉喊了聲:「姑姑。」然後把籃子裡的藕拿出來,用力一掰,藕節一分為二,藕孔很快的滴下藕汁,她把藕汁滴到波心臉上,藕汁流得太快,淌得波心滿臉甚至流到衣襟。芸兒不知她搞些什麼,又不敢阻攔,小姑娘似乎玩得很開心,滴下藕汁還不夠,索性嚼一口生藕嘴對嘴送進波心嘴裡。芸兒怕小姑娘亂搞,正想阻止,波心大叫一聲,坐了起來。
「姑姑好了、姑姑好了。」小姑娘拍手笑著站起來。
可是芸兒卻笑不出來,波心滿臉塗著藕汁夾雜著碎藕渣,已到了一塌糊塗面目全非的地步。
小姑娘從竹籃裡取出棉布帕子,耐心地替波心慢慢擦拭,帕子髒了,又從籃子裡換一條,慢條斯理,不慌不忙、認真耐心的樣子,不像一個八歲的孩子,芸兒望著,打心裡歡喜。
「唔!好舒服,我剛才是怎麼了?」波心一臉茫然地問。
芸兒正不知該如何說,小姑娘卻說:「姑姑,妳太累了,妳昏倒了,到我家去坐坐吧。」
波心站起發現衣服幾乎沾滿濕泥雜草,拍拍衣裳說:「謝謝妳,是妳救了我。」
「去我家坐坐吧,我媽媽會煮粥給妳吃,妳一定餓昏了。」
芸兒笑了:「好吧。我們一定要去見妳媽媽,妳真是個好女孩。」
小姑娘有點害羞,提起籃子逕自向前走去。波心突然有了精神,比芸兒的腳步還快,緊緊跟在小姑娘身後。
穿過草坪,看到幾間磚瓦房,小姑娘跑進屋,沒一會兒,一個年輕的少婦牽著小姑娘走出來迎向她倆,芸兒立刻用杭州話向她打招呼:「不好意思,來麻煩你們了。」
「沒有的事,翠婷跑來同我說,我還當這孩子瞎鬧。」少婦說。
「沒有、沒有,這小姑娘的確救了我。」波心說。
小姑娘頑皮地仰頭看著她媽媽:「媽媽,姑姑餓了,我也餓了,我到後院找雞蛋,妳炒雞蛋給姑姑吃。」
「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妳。」波心說。
「我家先生姓周,這幾日都在城裡的冠品公司打零工,採藕。」
「周太太,咱們是同事呀。我也在幫冠品公司做事,這位大姐是我台灣來的朋友,喜歡杭州,又喜歡鄉下,我開車載她四處轉轉,沒想到她滑了一跤,虧得這個小姑娘,真是聰明能幹。」芸兒嘩啦啦說了一大堆話,波心感受到這個女孩套交情、拉關係手腕的確有一套。
「妳客氣了,翠婷很調皮的,這位大姐從台灣來是稀客,我聽我先生說,冠品公司的老闆是台灣人,生意做得好大。」
芸兒點點頭:「是啊,世界滿處跑的。」
波心望望遠處停的轎車同芸兒說:「把車上的零食飲料都拿過來給翠婷吧,沒什麼好東西,下次再補償。」
「不可以,使不得。」周太太笑著拒絕。
「沒關係的。」芸兒一把拉過翠婷:「走!跟我一起去,看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!」
翠婷怕她母親阻攔,拉住芸兒的手就往後扯,波心笑著擺擺手:「快去吧,翠婷,我還等妳帶我去後院撿雞蛋呢。」
前言
荷魄:今世再相遇
這是發生在中國大陸杭州,一個偏遠小村莊山腳下,一條小池溝的故事,這個小池溝,在它主人口中,過去卻是一個大荷花池,盛產的蓮藕,獨家焙製的荷花茶,荷包、蓮子蜜餞、藕酥排骨等等。一家獨味,成為大家爭相購買的美食,其中尤以荷花藕粉和蓮子糕更是遠近馳名的好產品,然而,卻因為他們最會經營這個荷花池的曾祖母淹死在池裡,後輩子孫再也沒能耐製出好產品,只得任它荒蕪,如今,大荷花池變成沼澤,雜草叢生,在池邊一角僅僅灣出一條小池溝,卻長年長出一枝白荷,隨著季節,花開花落。歲歲年年,似乎在默默的、有耐心的等待那個發生在它身邊的故事,它執著的要用蓮子心,洗滌幾世前,白荷花開得最聖潔的時候,被人的貪念玷污了整個池塘,使得荷花池像受了污染般日漸敗落,它是荷花魄,它一直盼望能渡化當時在此犯錯的人。它知道,在這裡埋下怨恨的種子,雖然經歷過幾世輪迴,在生生死死的人間道上,心中那顆「恩怨」種子如不剔除,哪怕千秋萬載仍會隨著人身飽受煎熬。它靜靜的等待,要用它最苦的蓮子心,用它擁有的千年愛心解開他們的「恩怨」。在小池溝,它耐心的盼望機緣,時間對白荷花沒什麼意義,它已經等了一百五十年,夏天,它綻放梗上帶著一條紫斑的白荷花,歲歲年年它一成不變的花開花落,它相信,最初把它栽進這裡的主人見了它梗上這一條紫斑,哪怕她記不得幾世前生死輪迴的恩冤果報,也一定會喜歡它。它用荷花的魂魄等待,用蓮子苦心化解這池中曾被玷污的清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