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★【特別版書衣】契丹古地圖I深沉色調I Pantone特色金書名★
從《蒙古到大清》之前,必須先看「從契丹到蒙古」;
全球化的開端,來自馬背上的草原文明。
蒙古顛覆世界史,起源於契丹打造的新國家型態;
耶律阿保機開創新時代的野望,更甚忽必烈維繫龐大帝國的挑戰!
以遊牧民族為主角的蒙古帝國,顛覆了西歐文明本位的全球史。研究草原民族和蒙古史的第一人──杉山正明,解讀十數種語言的史料,並以現場考察的第一手資料,重構遼、西夏、金、元的草原征服者實像。
◎蒙古打造後無來者、橫跨歐亞的世界帝國。
遊牧民族卻在中國史書上被視為低下的胡夷蠻族。
‧范揚節度使安祿山自幽州起兵後,這個原本邊境的城市跨越華夷的界線,成為大遼國的副都南京、女真金帝國的首都「中都」,蒙古世界帝國的首都「大都」,最後成為我們都熟知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首都:北京。
‧元朝(蒙古帝國)官方撰寫的《遼史》,在許多方面都「點到為止」,並不完整,而其他有關契丹的記述,都是由敵對的北宋一方所撰寫;主導十至十二世紀東亞的大國──遼(契丹),在文化上的成就很可能遠超越同時期的北宋。
‧蒙古帝國結合中華行政體系、草原軍事力量和穆斯林商業力,打破歐亞大陸的國境,打通海陸雙邊的文化與貿易交流,成為真正的世界帝國,不僅四大發明傳至西方,更將紙幣的使用、銀本位經濟體系、產業型社會、自由通商和資本主義等,也一起「世界化」了。
◎草原民族在東亞崛起,才是蒙古帝國顛覆世界史的起點。
唐朝初期曾一度有世界帝國的雛形,但很快就演變成依各自軍勢力形成的數個跨種族兵團。這個類似戰國時代的局勢中,擅長弓馬、行動快速並以團隊出擊的馬上軍事集團,便成了主宰歐亞史走向的關鍵,以中華地區來說,趁勢崛起的便是契丹和沙陀。
◎遼(契丹)開始嘗試的新國家型態,由蒙古帝國實現。
契丹帝國以草原為國家中心,國家成員包含各個種族,以遊牧部族的聯合為基本,結合了畜牧、農耕和都市,是一個統合草原(軍事)與中華(行政)的新國家型態。
然而,契丹最終並未完全統治整個中華,之後,包含西夏和大金,都是以「部族聯合體」和「草原與中華混合」的方式,嘗試打造新國家型態的遊牧民族。特別要提到金(女真),不僅國家規模幅員遼闊,人口數也超過北宋最盛時期。看似從契丹開始的遊牧民族新國家型態,即將在大金國實現。
但金國缺乏整合另外兩個國家的能力(南宋與西夏),只能將這個經驗移交給下一代──蒙古。
◎想理解中國史與世界史的互動與碰撞,關鍵就在「遊牧民族」。
西元八世紀起,從安史之亂到明初,遊牧民族的權力更迭,不僅打破中華框架,更引起歐亞大陸東西兩邊的巨大變動。
(1)安史之亂後,遊牧國家回鶻成為唐朝的「庇護者」,更一度稱霸亞洲東方。但接連的天災導致回鶻迅速瓦解,讓在東方的契丹趁機興起,沙陀族也在華北建立軍事政權,也就是「五代」;在西方,由於回鶻解體,原有的部落成員(突厥)開始往西遷徙,也開啟了鄂圖曼帝國約九百年的「突厥‧伊斯蘭時代」。
(2)西元十世紀前半,日本的平將門舉兵自立為王,他舉幾年前耶律阿保機滅渤海國、並將之改名為「東丹國」的例子,說明自己「憑藉實力奪權」的合理性。
◎唐宋與遊牧民族的關係,絕非「君臣」,而是地位平等的友邦。
(1)從中華史觀來看,唐朝國祚近三百年,且初期的確勢力曾一度橫跨歐亞,因此有唐朝是「世界帝國」的錯覺。但從玄宗以後,有各種碑文和國書明白顯示,唐與突厥、回鶻、黠戛斯等遊牧民族之間的關係是對等,而非君臣。
(2)史書中被描寫為欺人太甚的「澶淵之盟」,事實上是讓北宋和遼國(契丹)相安無事一百二十年的和平協定,這種國家與國家間和平共存的模式,也成為後來西夏與北宋,以及後來金、南宋、西夏等國維持和平的方式。
以蒙古帝國為中心,可以發現當時在東亞大陸上的遊牧民族確實地改變了世界的方向。元帝國繼承耶律阿保機結合草原與中華、打造新國家的野望,由多種族、多地區構成的複合型國家,讓整個世界的潮流從內陸走向海洋、從軍事力量改為經濟力量,從生產到流通有無,從宗教邁向理性等等改變,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,神學性的精神思想,轉變為合理的思辨,以及藉由資本主義產生尊重實利的觀念等
若非蒙古帝國將這些文化與制度交流「世界化」的結果,歐洲的發展與變化,是否還會如今日一般?
本書特色
‧特別書衣:底色是與原書系相反的黑色調,加上收錄於《契丹國志》中的契丹古地圖,表現隱藏在歷史長河下,至今尚且晦暗不明的真實。
‧內容完整:本書不僅探究蒙古帝國的起源與成就,更追溯至開始建構草原中華國家型態的契丹、西夏與金,完整了解遊牧民對中國歷史的影響。
‧全新重譯:〈中國‧歷史的長河〉繁體中文版,除完整出版講談社原書系的全十二冊外,每一本皆為臺灣譯者全文重新翻譯。
‧專文導讀:印第安納大學內陸歐亞學系博士蔡偉傑的專文導讀,讓讀者快速了解本書脈絡方向,並詳列遼、西夏、金和元的最新研究成果與延伸閱讀。
杉山正明
杉山正明
一九五二年生於日本靜岡縣。京都大學大學院文學研究科博士課程修畢,歷經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助理、京都女子大學專任講師、助教授、京都大學大學院文學研究科教授,二○一七年退休,目前是該系名譽教授。
主要研究領域為蒙古時代史,從中歐亞的遊牧民族視角描繪出嶄新的世界觀,獲得很高的評價。一九九五年以《忽必烈的挑戰》(クビライの挑戦)一書獲得Suntory學藝賞、二○○三年獲得司馬遼太郎賞、二○○六年獲頒紫綬褒章(日本政府頒發給「學術藝術領域的發明、改良、創作上有顯著貢獻」者)、二○○七年以《蒙古帝國及大元兀魯斯》(モンゴル帝国と大元ウルス)獲頒日本學士院賞。
著作有《遊牧民的世界史》、《顛覆世界史的蒙古》等。
郭清華
淡江大學東方語文學系畢業。曾任出版社日文主編,一直沒有離開翻譯的崗位。譯有《殺人人形館》、《魔神的遊戲》、《我愛廚房》及《天璋院篤姬》等推理、文學小說,及其它生活散文和實用書。
〈專文導讀〉印第安納大學內陸歐亞學系博士蔡偉傑
【前言 世界史中的中國史】
中國的存在感/中國的巨大化,始於何時?/改變歐亞與中國的六百年/世界史與中國史
【第一章 巨大變貌的前奏】
始於何時
關於「時間」的提問/唐王朝的巨大身影/唐王朝與八世紀的亞洲/草原上的變化/惡化的「玄宗王朝」
安祿山的光與影
分裂的人物像/傾向修飾與貶抑的史料/混血種族/其名為「光」/突厥人的血脈與英雄傳說/「安」家的養子/國際市場的仲介
歐亞大陸中的「安史之亂」
天下動亂/無法理解的變調/建國與猝死/回鶻的野心/歐亞大陸史的地平面內
走向分權化的漫長時期
叛亂結束了嗎/底片的世界/回鶻的相對性強大/吐蕃的崛起/兩強的衝突/回鶻瓦解/吐蕃的墜落/日薄西山的唐朝名下/「時代」的姿態
【第二章 邁向契丹帝國的道路】
橫越海洋的無形之線
《將門記》的內容/記錄與真實,還有……/東丹國的使者/甄萱的選擇/平安時代的日本,不知情嗎?/日本真的曾經派遣「遣遼使」嗎?/要北行還是南行?/寬建法師的入唐/莫名的死與命運的起伏/裴璆的悲劇/兩個重疊的人物影像
奔向帝國的助跑
被遺忘的英雄/與契丹同時期的五代/歷史理念與事實主義/夷離堇的立場/不明確的前半生/沉沒在黑暗中的先祖們/和安祿山的緣分/同時崛起的契丹與沙陀/邁向阿保機之路
契丹與沙陀
建國的準備/雲州會盟/李克用的提議/阿保機的變卦/放棄與獨立/反轉的組合/三支箭的遺言
成為真正的權力者
阿保機即位/謎樣的奪權與可疑的史書/打破三年輪換制/謀殺諸部大人/「九年」的意義
阿保機與存勗
「父」與「子」/危機與盤算/超級新秀李存勗/三個極端的命運/無法避免的衝突/阿保機的南進與戰略/新州之敗/李存勗的抗議
【第三章 邁向南北共存的時代】
兩輪上昇的旭日
兩軍大戰/幽州攻防/阿保機的果斷決定/敵我之不同/沙陀的大逆轉
南北並立的模式
盧文進這個中間選項/幽州的教訓/ 李存勗南伐/大戰前的伏筆/定州的恩怨情節/困惑中的兩人/司馬光的淺薄之見/不一致的記載/第二次的激戰/沙陀的唐王朝/李存勗的失敗/阿保機之死
東丹王傳說
堅強的未亡人──月里朵/東丹王突欲的不幸/被推翻的設定/阿保機的本意/意料之外的死亡/月里朵的選擇/東丹王渡海/沙陀陷入混亂中
契丹帝國的野心
契丹南進/沙陀的屬國化/大同之夢/東丹王的血脈/澶淵之盟/南北共存的一百年
【第四章 造訪已消失的契丹帝國──眺望歷史與現在】
飛越千年的時光
一次短暫的穿梭之旅/第一次看到的「契丹領土」/慶州的白塔/為何現在要研究契丹
艱辛與樂趣
研究契丹的辛苦/隱藏於歷史背面的西契丹/必然得可能性/負面印象/不願記載契丹歷史的蒙古/契丹的國號
旅途中的沈思──中國沒有問題吧?
山與草原/向日葵與波斯菊之路/草原的危機/玉米田的擴展/畜牧消失了嗎
兩個英雄的形象
耶律阿保機之像/對近代化的提問/西方的帖木兒之像/傳奇的彼方
令人感到衝擊的皇帝陵
美麗的聖地/傳說確實存在/傳說與神話及其存在/被創造出來的神聖力量
契丹與拓跋,契丹與蒙古
與唐朝的連動關係/唐朝是拓跋氏的政權/蒙古的領導者/對歐亞大陸史的提問
【第五章 亞洲東方的多國體系】
西夏與李元昊
敘述西夏時的困難/掌握關鍵的西夏語研究/各式各樣的党項集團/邁向李元昊之路/李元昊的西夏國/慶曆和約
女真族的聯盟體──大金國
國家的光與影/《金史》中「世紀」的趣味/海上之盟/勢均力敵者當中的中華
【第六章 在橫跨歐亞的蒙古帝國領域之下】
蒙古的出現
蒼狼與光之子/模糊不清的真相/蒙古兀魯思的原點/中亞東半部的雪崩現象/金國之戰/遠征中亞與成吉思汗之死
成為史上最大的陸上帝國
金國滅亡/窩闊台政權的新企畫/陸上的世界戰略/帝國的波動/蒙哥的光芒
跨陸地與海洋的超廣域帝國
忽必烈的政變政權/李璮的野心/走向多元複合的帝國/襄陽攻防/輕鬆滅了南宋/高麗國的轉變/要如何看待蒙古對日本的侵襲?/兩大叛變
體制化的國家經營
忽必烈的新國家建設事業/中華的形式/穆斯林商業網與物流、通商的管理/區域單位別的統治/龐大的多種族複合國家
融合的歐非、歐亞世界
和睦的帝國/大元兀魯思政局的變動/人類史上的最初大交流/全球規模的天災與通往後蒙古時代的門/接踵而來的天災與叛變/忽必烈王權的落幕
【結語 通往全球化的時代之門】
回顧六百年/國家與權力的形式/蒙古的印記
主要人物略傳 歷史關鍵詞解說 參考文獻 年表
唐王朝的巨大身影
以王朝的形式來說,「唐」可說是相當長壽。觀看歷代年表,唐以王朝的形式存在時間為西元六一八年到西元九○七年,共有二百九十年之久,看起來確實似乎是一個長壽的「大王朝」。用這麼長的「時間」來進行一個時代,如此說來,「唐代」便消耗了三個世紀之久,但真的可以想得這麼簡單嗎?
一開始,唐朝確實是一個大王朝。它雖然接受過突厥(曾是內陸世界霸主)的後援,但很快就跳脫出擁有政權的「半屬國」狀態,反而壓制了突厥,還間接地控制、收服其他遊牧民族的軍事勢力。另外,在東邊,唐與新羅合作,擊敗了百濟與日本的聯合軍,更讓高句麗倒臺,短暫地統治了朝鮮半島。唐的勢力後來雖然被逐出新羅,但威令仍然遠達東方的海邊。因為曾有這樣的盛況,所以有人以「世界帝國」來稱呼唐朝。
不過,稍微誇大、像廣告詞一樣的「世界帝國」,在很短的「時間」內就開始衰敗了,隨著東突厥的復興,草原世界的民族再度成為中華的對抗者;而高句麗的遺民們也獨立起來並且建國,就是後來的渤海國。客觀的說,唐朝的「大勢力圈」,事實上只存在於唐王朝的初期。
更有一種看法是,唐朝處於超越實際統治範圍的「東亞世界」,或者說是「東亞文化圈」的中心位置。很多人都知道,最早提出這個看法的人,是已故的日本學者西嶋定生先生的看法。然而,正如學者李成市指出的,西嶋定生的看法是源自日本人對漢字文化圈的偏頗觀點,這一點是不容否認的。
還有,草原世界原本就不是接受唐朝「冊封」的地方。舉例說明的話,例如落款年為開元二十年(西元七三二年)的「闕特勤碑」,據說漢文的碑文內容是唐玄宗「自筆、自撰」的,其中明白的表示了唐與突厥是「父子之國」,原則上是將對等的王室雙方比擬為「父子」,遠不是君臣的關係;還有,取代東突厥的回鶻遊牧國家,也以唐為保護國,而打敗了回鶻的黠戛斯與唐關係也是對等的—這些都可以從國書中清楚地看出來。
用近現代的眼光來看有現存國家框架,並以此為前提而自然形成的「文化圈」印象為基礎,把應該不可能納入「冊封體制」的乾燥世界遊牧軍事權力,也納入巨大設定下的「東亞世界論」或「冊封體制論」,這是想超越「一國史」觀點的做法。歷史研究者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,但這應該是不可能成為事實、難以成立的事情。
唐王朝與八世紀的亞洲
然而,唐的「大王朝」形象,對生活在日本列島的人們來說,是堅定不移的。從前日本向唐學習的想法,與對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等唐代代表性詩人的詩文世界的憧憬,非常單純地支撐著日本人對唐的嚮往。和對於其他中華王朝有著極大的不同,日本人對唐朝的好感與敬意,在日本列島上代代相傳、生生不息,這可說是非常有趣的現象。
就是這種天真的「過譽」,反過來影響了歷史的真貌。但是,現實中的唐王朝與它的巨大形象並不相符,做為一個統一中華的王朝,它的版圖在不久之後就變得與西漢、東漢時期差不多大小了。進入八世紀後,唐朝進入玄宗的漫長統治時期,把玄宗的開元、天寶兩個年號的統治時期加起來,從西元七一二年到七五六年,共有四十五年。四十五年不是平常的「時間」,和一個短命的王朝比起來,玄宗的統治時期算得上長壽了。
因為之前有武后的周王朝和韋后的掌政,唐到了玄宗王朝時,可說是面貌一變,和以前完全不同。唐朝的政治、經濟結構不管是好還是壞,都在玄宗時期穩定了,因此表面上看起來一派平和,所謂的「唐文化」當然也在這個這個時候出現了精華。不過,此時的亞洲已經明顯地面臨變動,各種變化都準備好要萌芽了。
這之前的七世紀,中東出現了伊斯蘭教,從現在通稱為拜占庭帝國,自稱為「羅馬」的帝國手中,陸續奪下了巴勒斯坦、敘利亞和埃及等地,不久之後又與中東最大的伊朗帝國、超過四百年歷史的薩珊王朝進行了兩次大戰役,並且獲勝,勢力一下子高漲起來。這個伊斯蘭教團體克服了長久以來部族間對立的問題,在伊斯蘭教的信仰下,短暫地凝聚了阿拉伯遊牧部族的軍事力,奇蹟似的獲得了成功。相對於出現在亞洲東方,並且短暫形成「大版圖」現象的唐朝,伊斯蘭教大版圖的形成或者稍微晚了一點,但也只是些微的差距。
伊斯蘭教持續擴大,沿著地中海南岸地區的北非往西前進,在進入八世紀時,已經侵入了伊比利亞半島。橫跨了亞洲、非洲、歐洲地域的龐大伊斯蘭教圈,終於在歷史上現身。伊斯蘭教從「神的使者」(阿拉的使者)穆罕默德開始,在穆罕默德過世後,經歷了阿布.伯克爾、歐麥爾、奧斯曼、阿里等四代「繼任者」(哈里發),開創出伊斯蘭教的戲劇性成果後,「哈里發」之位開始世襲化,進入倭馬亞王朝的時代,這中間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。但在不認同哈里發世襲化的什葉派人士叛變,與阿拉伯部族間的相互抗爭難以平息之下,倭馬亞王朝的「和平」飄搖不定。在上述的情況下,哈里發之位頻頻輪換,王朝的國運於是日漸衰微了。同為「帝國」,比較東方的唐朝與西方的伊斯蘭國家時,會發現兩者的步伐有某些相似之處,都呈現出在等待下一扇門開啟的姿態。
草原上的變化
另一方面,草原世界也出現了激烈的變動。占有蒙古高原的東突厥第二次政權,在復興了六十多年後,於西元七四四年至七四五年初,被以回鶻為中心的勢力所取代。回顧突厥的歷史,自西元五五二年建國以來,雖然經過了種種波折,但一直維持著草原「王權」的突厥王室阿史那氏,至此滅亡了。如果把包括非獨立的時期也算進去,阿史那氏所統治的突厥王朝時間,超過兩百二十年。
遊牧部族聯合而成的權力體,幾經重組與再編後,誕生了回鶻遊牧國家。而站在這個國家頂點的,便是藥羅葛氏。不過,回鶻遊牧國家也和突厥國家一樣,以「可汗」來稱呼君主。值得一提的是,把這樣的政權交替視為「民族的興亡」,似乎並不恰當,「民族的興亡」是近現代想法的反射結果。事實上,更換負責權力核心的集團與君權,及隨著替換而重新檢視組織,才是這樣政權交替的本質。因為這樣的交替對遊牧國家的系統來說,基本上應該沒有很大的改變。
話雖如此,在回鶻這支新旗幟下,草原世界變得有活力了。舊有的權威消失,諸事有了新的規定,而這些變動幾乎可以說是在瞬間發生。在對唐朝的態度上,之前玄宗和東突厥王室的友誼,當然也在這個時候產生了變化。
惡化的「玄宗王朝」
回顧玄宗時期的唐朝,及玄宗統治時期下的社會,在陰霾逐年加深下,變化的徵兆也越來越明顯。眾所周知,均田制早已窒礙難行,「府兵制」的評價雖然有好有壞,但也在西元七四○年時不得不換為「募兵制」。另外,還為了防禦外敵,不得不在國內的邊疆要地設置節度使,並擴充原有的兵權,容忍節度使有自己的軍事力量。至此,可說唐朝已經開始走向分權化之路了。
再加上「玄宗王朝」的時間特別長,又諸事墨守成規,這造成國家組織的退化,促成了下一步的局勢發展。說到這裡,就要稍微批評一下玄宗後來對政治的熱情消退,與李林甫、楊國忠等人對權力的壟斷與濫用了。這或許是造成後來國家局勢的誘因,但應該不是主因。總之,唐朝這個系統本身也進入了衰退與解體的過程,玄宗前期被稱頌一時的「開元之治」,也止不住唐朝往下沈淪的齒輪。幸運的「建國」將近一百四十年後,唐朝國體的制度疲態,是再也無法掩蓋了。
無論如何,唐玄宗四十五年的統治歲月,確實是太長了。不管是人生裡還是組織裡,都必需要「更新」。不管在什麼時代,在連結世代與世代、構成人的世代過程中,每一代所背負的「時間」,最多也就是十年至十五左右。那是人類的本質,理當如此。
人的顛峰不會永遠持續,這是非常單純的事,也是超越「時間」的通則。八世紀中葉以後,時代在等待變化。也就是說,通往「開始」的入口,已經出現在眼前了。
◎奔向帝國之路的助跑
被遺忘的英雄
契丹帝國可以說就是耶律阿保機一生的「事業」。西元九○七年唐室滅亡時,阿保機三十六歲,登上契丹的「可汗」之位,於西元九二六年、五十五歲時出人意外地突然離世,統領契丹約二十年左右。阿保機將以前鬆散的契丹部族聯盟結合在一起,建了契丹國家,他一再帶領部隊東南西北地征討,終於創建了跨越多個種族與地域的「帝國」。在他的世代裡,不只契丹,包括內陸草原地帶,乃至於亞洲東方,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把歷史上的特定人物定位為「英雄」時,應該特別慎重,甚至不應有那樣的行為—很多人發出了這樣的呼籲,以歷史研究者尤甚。以人類的進展過程為名的歷史,其核心便是人類群體的整體是處於何種狀態?做了何種改變?而且是因時因地而有不同的。然而,在歷史的進展過程中,確實也存在著「若不是這個人,歷史就會變得不一樣」的人,這是事實,不必怯於承認。
耶律阿保機就是這樣的一位英雄人物。只是,即使他是英雄人物,他的事蹟、人物形象,還有他存在於歷史上的意義等等,是否得到了相應的適當評價?這就很難說了。儘管他的名字留在歷史上了,但他的人物形象卻不如名字來得被人熟悉。或許可以說,耶律阿保機是被遺忘的英雄吧!
同時崛起的契丹與沙陀
安史之亂是將契丹導向獨立的重大因素。安史之亂後,割據中國各地的藩鎮紛紛熱衷於在邊防之處劃分自己的勢力範圍,就算契丹發動攻勢,已經分化、弱化的大唐,也完全失去軍事威脅力。總之,契丹聯盟可以為所欲為的時代來臨了。
契丹與奚族看透了唐室的無能,幾十位部落首領成群來到長安,然後帶著唐朝所給的賞賜滿載而歸,是常有的事;而部落首領的下屬們,則以數百人為單位,逗留在邊境要地的幽州。西元八四○年,回鶻一瓦解,號稱耶瀾可汗的契丹屈戍首長,就以從回鶻那邊得到的王印,向唐要求換新印,然而,這不過是向唐索取賞賜的手段。
唐朝年號咸通年間(西元八六○至八七二年)末期,契丹王習爾(或曰習爾之)自立為巴剌可汗,契丹聯盟的勢力強大起來,逐漸擴展疆域,有「土宇始大」的記載。當沙陀族的首長朱邪赤心平定龐勛之亂,站上歷史舞臺的西元八六八年時,契丹也開始變大了。也就是說,開展下一個時代的沙陀與契丹躍上歷史的舞臺,是同一個時期的事。
沙陀的根據地在山西地方,契丹的根據地在其東北方的西拉木倫河一帶,兩者可以說是鄰居。只是「現成」的鄰近新勢力沙陀接受了唐室的賜姓「李」,但與唐室及拓跋氏有著長期權力糾葛的契丹,卻以自己是契丹為傲,很乾脆地捨棄「李」姓。契丹聯盟的盟主,以自拓跋、柔然、突厥、回鶻以來,內陸世界傳統的「可汗」為自己的稱號。同樣背負著「時代」的兩個對手,在對唐室與中華的立場上卻是兩極的,兩者可以說是「看似相同其實不然」的存在。
阿保機之死
阿保機滅了渤海國,在返回契丹的路上,於六月時在慎州正式聽到李存勗死亡的訊息。繼承了李存勗的沙陀唐王朝的李嗣源,派遣供奉官姚坤,前去向阿保機報喪。穿著錦袍、身高九尺的阿保機現身於大帳內,接見了來報喪的姚坤。阿保機聽到李存勗的死訊,立即放聲大哭,淚流滿面,說道:「我與河東(李克用)先世約為兄弟,河南天子吾兒也。近聞漢地兵亂,點得甲馬五萬騎,比欲自往洛陽救助我兒,又緣渤海未下,我兒果致如此,冤哉!」
阿保機痛哭不已,但過了一會兒後,便問為何李嗣源沒有去救李存勗?又問李嗣源繼承帝位的正統性。於是姚坤便回答:李存勗失德,養了兩千宮婢,一千樂人,每日只知放鷹逐犬,沈溺於酒與女人之間,又極盡搜括百姓之能事,把政治之事交給他人處理,百姓因此怨聲載道而被眾人所棄。阿保機聞言,便說:我很早就聽說了此事,一直很擔心他會被推翻,並且一個月前就聽說了存勗不幸之事。所以,我已舉家戒酒,放走了家中的鷹、犬,散去了樂人們,不參與公宴以外的宴席;我以我兒為戒,若像我兒那樣,國將不保。
阿保機與姚坤進行了交談。阿保機與他的「漢國之子」李存勗既是父子,也是相互競爭的對手,所以彼此仍抱有敵意,但他與當下的沙陀唐朝天子李嗣源並無舊日的恩怨,便提議雙方結盟,若李嗣源讓出幽州,自己便不會入侵「漢界」。阿保機又說自己精通漢語,此事要對內部保密。姚坤停留了三天,據說阿保機當時得了傷寒或急性的發熱性疾病。之後的某天傍晚,天上一顆星星殞落於阿保機帳前,又不久後,阿保機突然在扶餘城去世了。那天是七月二十七日。
關於阿保機去世的詳情為何,世人不得而知,總之其間似乎有著什麼不可解的陰影。扶餘城位於契丹與渤海國的國境上,阿保機於三月時便踏上歸途,為何過了四個月還沒有回到契丹,留連在渤海國的領內?讓他如此緩慢西行的原因,到底是什麼呢?阿保機的弟弟迭剌,剛被任命為新成立的東丹國左大相,比阿保機早十一天離開人間;阿保機死後兩個月,任契丹國家首席宰相、至親的弟弟耶律蘇也死了。征討渤海國,滅了渤海國後,契丹國家像被霧一樣的東西籠罩了,那到底是什麼東西?很遺憾的,至今還沒有答案。
回頭看阿保機與智囊團的構想,就是想要有效地利用匈奴帝國以來的遊牧國家長處,補足其不足、克服其缺點,一邊維持國家的軍事力與機動性,一邊開創出可以讓國家安定而持久的道路。具體而言,就是以移動的遊牧宮廷和不動的首都這兩個中央機構為中心,把包括多集團的契丹族、奚、霫、室韋等遊牧系諸部族和他們各自的地域,及領地內的定居型人民與他們的固定建築、生活空間結合起來,並且開拓、振興人跡稀少的遼寧平原等等,將多種族、多區域連結成一個大系統。這可以說是一個嶄新的歷史創作。
順帶一提,若將此構想單純地說是處理草原與中華的折衷方案,那會產生什麼樣的結論呢?在什麼也沒有的地方,把中華的方式完全移植過去,是不是太過於崇拜中華了呢?這是太不了解草原世界裡連綿不絕的國家系統的說法。
阿保機開拓出來的新道路,很快就在契丹帝國的歷史中穩定前進,並且在更大的歷史轉折中跨越時代、跨越地域,成為國家、社會的應有狀態,持續到下一個世代。阿保機的創業也是時代性的創業,無論如何,他都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戰場英雄,他可以說是戰鬥者、軍事指揮官英雄之上的政治與建設上的英雄,這就是耶律阿保機能夠在歷史中受人矚目的最大理由。
阿蘭‧柯爾本(Alain Corbin)
陳鼓應
艾米.史都華(Amy Stewart)
艾米.史都華(Amy Stewart)
亞歷山大.貝維拉夸(Alexander Bevilacqua)、費德里克.克拉克(Frederic Clark)
西蒙.韋伊(Simone Weil)/編著:卡繆(Albert Camus)
(明)王磐原著、潘富俊 考證
陳建守、韓承樺、張育甄、萬雅筑
丹尼斯‧古斯萊本(Denis Guthleben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