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白天的戀愛：我的世界布滿你走過的足跡，縱使你已遠離

金錦姬(김금희)

金錦姬（김금희）

1979年出生於韓國釜山，在仁川市長大。畢業於韓國仁荷大學，2009年參加韓國日報的新春文藝大賽，短篇小說《你的紀錄片》（너의 도큐먼트）獲獎後，從此正式登入文壇。作品有短篇小說《我對那件事考慮了很久》（나는 그것에 대해 아주 오랫동안 생각해）、小說選集<多愁善感也只是一兩日》（센티멘털도 하루 이틀）、中篇小說《我的愛人，瑪姬》（나의 사랑, 매기）、長篇小說《敬愛的心意》（경애의마음），2015年與2017獲得青年作家獎，2016年獲得青年作家獎首獎，並曾榮獲第33屆申東曄文學獎與第62屆現代文學獎。

目次

大白天的戀愛

趙眾均的世界

塞西莉亞

半月

肉

等待狗的日子

在某個星球上的我們

普普通通的時節

貓是如何被鍛鍊的

分析──姜知希（文學評論家）倖存的感傷

作家的話

        畢永被人事部部長叫了過去，叫他自己看看出入公司的時間紀錄，紀錄顯示了他在十二點到一點的休息時間，不是早離開就是晚回來，剛好就是他跑去找楊熙的那些時間。十一點五十六分出公司，還差四分鐘才到十二點，或是超過一點幾分鐘，到了一點零四、零五分才回來。畢永用心算計算了一下，全部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一天的時間，頂多也就半天的時間罷了，人事部部長所提及的這段時間相當沉重，份量沉重得讓畢永不得不低頭屈服。出勤狀況是人事考核最重要的一部分，畢永因此得到了相當低的分數。

「要小心再小心！不要以為雨滴小就不會被淋溼，讓別人抓到了把柄，我能夠理解你沒辦法定下心來，也知道你想要在公司堅持下去，總之記得在公司裡面千萬要注意點！」

        畢永一下打起了精神，對啊，這能怪誰呢？不就是自己花費時間陷在話劇欣賞之中嗎。所有的東西都沒了，到了窮途末路連回憶都要拿出來炫耀嗎？真丟臉啊！不是應該想辦法回到上層，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嗎？既然如此，那漆黑的小劇場、椅子、上班族、四目相對的無聊時光、啪啪啪的掌聲還有楊熙都得全部忘掉才行。

　　畢永繼續努力工作，留在這間雖然不滿意自己的表現但也沒有捨棄自己的公司裡，就這樣度過了夏天和秋天。之前去鐘路的那段時期，身上的那股精力與想反抗的衝動也不復存在，緊張的感覺也從身上消失了，體重似乎也減輕了不少，身體變得像起司一樣輕盈。雖然身上像是少了顆螺絲，但他依舊安安穩穩地過著上班族的日子。

　　就這樣一直到了快要冬天之時畢永又得了感冒。以前畢永都會硬撐著去上班，但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不用藥物感冒好不了的年紀，決定到醫院去一趟。畢永打算在下午一點之前回來，當然他也沒忘記刷卡紀錄離開的時間，比午飯時間提前一些離開了公司。雖然外面出著大太陽，但天氣仍然非常的冷。畢永邊走邊想著高燒狀況，邊走邊想著母親。忽然肩膀上襲來一陣寒意，想起從前有次他在煮麵的時候，母親走過來抓著他的手說，唉呀手真冰呀，這段回憶讓他身體更加地冰冷。母親在畢永四十歲之前就離開了人世，可能從那個時候開始，他就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有誰能夠給他救贖。不知不覺間，畢永不再朝著醫院而是往鐘路的方向前進。

　　畢永發現雙腳並未按著自己的意志在走，不是因為想去才去的，而是自然而然的就走向這裡。兩條腿在首爾逛了三個季節之後，又繞回來這裡。過了一會兒，畢永就到了劇場的前面。已經超過了十二點一段時間，估計是不能再買票了。但是也許這樣更好，他只想打開劇場的門看看，畢永不抱任何期待和希望，像是需要別人的拒絕和推辭一般，有氣無力地打開了劇場的大門。賣票的小姐圍著藍色的圍巾，站在那邊捲著海報，畢永看著緊閉的表演廳大門，心想今天不知道是哪位觀眾到舞臺上面，經歷那從一開始的忍耐到慢慢接受最後可以凝視雙眼的整過程。正準備回頭離開時，進去吧！賣票小姐說道。

　　「已經超過十二點半了吧？」

　　「今天一個觀眾也沒有，進去吧，這個公演也只到今年年底，以後就看不到了。」

　　畢永苦惱了一番，如果一個觀眾也沒有的話，那就非得上臺不可。畢永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，如果現在離開的話，雖然不用坐到舞臺的椅子上，但若沒人坐在那個位子上的話，這個話劇又會是如何呢？

　　與賣票所小姐所說的不合，總是拍手的那位男性觀眾依舊坐在觀眾席上，難道這個男的不是觀眾嗎？畢永心裡想著，同時用圍巾把臉遮起來。表示劇即將開始的鈴聲響起，在這麼冷的日子楊熙依舊全身穿著緊身衣登場，臺下的畢永光是用看的都能感覺到寒冷。楊熙來到了觀眾席伸出了手，畢永低頭看著那隻手。學長！買能付得起的吧，那隻掏空口袋，把錢遞給他的手。畢永雖然有股衝動想鬆開圍巾把臉露出來，但卻還是鼓不起勇氣。

　　楊熙跟對待其他觀眾時一樣，讓畢永坐在舞臺上的那張椅子，接下來就是四目相對的時光。多年前在麥當勞，楊熙總是斜眼看著他，忍耐著跟畢永一起度過的時光。而現在他們不必再說話，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，也沒有必要再彼此忍耐。哎！竟然是忍耐，畢永對於這個事實感到既難過又慚愧，跟楊熙對視一會兒之後就把頭低了下去。過沒多久，底下的男觀眾站起來啪啪啪地鼓掌叫好。畢永回到位子上拿公事包時，楊熙和賣票所的小姐到舞臺上謝幕，然後劇就結束了。畢永心裡感到一陣苦澀，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讓他幾乎死了心，他只能順其自然地承受著。自己跟其他利用午餐時間來到劇場，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希望透過話劇得到心靈安慰的上班族一樣，楊熙沒有特別對待自己，因為他跟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。

　　拿起公事包正準備離去時，發現謝幕完的楊熙沒有進去後臺，而是一直站在那裡。畢永驚訝地停下了腳步，楊熙就只是站在那，從舞臺上往畢永這裡注視著，旁邊的男觀眾又再一次站了起來大喊BRAVO並吹口哨，但楊熙還是沒有下臺，然後，她張開並抬起了雙臂高過肩膀的高度，就像那天晚上的櫸樹一樣，隨著風輕微地搖擺著。

　　走路回公司的路上畢永一路痛哭。沒有聽MP3播放機，也沒有皇后樂隊的音樂陪伴，在鐘路的大街上，畢永覺得一切都結束了，不論如何也別無他法，以後再也無法見到楊熙了。不管明天會怎樣，當下的痛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，畢永轉過了頭往劇場的方向奔去。咚咚咚地衝下樓梯後，看見正在打掃的賣票小姐，她問他是否忘了帶什麼東西。畢永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，每次都在觀眾席拍手的男觀眾提著水桶從化妝室走了出來。男子的眼神跟畢永交會時，噗哧一聲地笑了。賣票的小姐邊指著一旁的拖把邊說道，這位是我們這裡的助理演員。

「嘿！那我們開始吧！」

　　男子拿起拖把放進水桶裡浸濕，畢永拿出了手帕擦乾滿面的眼淚。畢永再次離開劇場回到街上，走沒多遠發現自己又再朝著劇場的方向，便再次轉身，強忍著心中想回去的衝動，一步步離鐘路漸行漸遠。楊熙啊！楊熙啊！現在麥當勞已經沒有賣麥香魚堡了！楊熙啊！楊熙啊！妳現在的樣子真的好酷啊！楊熙啊！楊熙啊！妳果真實現妳的夢想了！腦中浮現的這些想對她說的話，都被畢永很快地從腦海中抹去。妳好嗎？我曾愛過妳！救救我吧！這些話也跟著一併抹去。這些東西一旦抹去後，就像楊熙的劇本一樣，什麼也沒有留下。但也不是完全一點痕跡也沒有，有些東西隨著時間的過去，並不是完全的消失，而是以一種不存在的狀態隱藏在腦海中，不過那還算是實際的東西嗎？畢永站在路邊的行道樹下用力地擤著鼻子。如果當時我做了其他選擇的話，會有什麼改變嗎？就算改變的話又能改變多少呢？行道樹的葉子已經全部掉落，直挺挺地在寒冬中硬撐著。畢永痛哭完後茫然地看著四周，心想大白天的問這些問題好像還太早了。那是一個陽光普照，光芒過於耀眼的正午。

★ 溫馨推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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★各界讚譽

金錦姬的小說裡面，那些被遺忘和忘卻的事物，在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，所產生的波動和影響再次被感知，並且讓人不得不去面對。透過小說的節奏慢慢地感受到人物的視角，體驗文中人物難以一言概之的人生，這樣的領悟雖然是在大白天，卻來的太晚，令人感到難過和鬱悶。──鄭弘修 文學評論家

平凡的生活場景貫穿在金錦姬的文章裡，就像每天都會到來的正午，原本那麼熟悉卻突然有一天產生了異狀。金錦姬的小說內容生動卻又令人茫然，既感到陌生卻又帶著懷念的情感，這個也許可以稱之為「古老的未來」的世界，在小說裡被喚起，不停地變化和躍動。──權汝宣 小說家

杜彥文

杜彥文

　　政治大學韓文系學士班畢業。韓國延世大學韓國學研究所碩士畢業，現為同研究所博士班候選人。研究所的專業為韓國現代社會文化。曾擔任首爾市外國人市民代表、政治大學韓文系講師、內容力有限公司特約韓文版權專員。現為一名自由譯者，翻譯作品有《祥子的微笑》、《我們都離開了家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