２古代的規則：直尺、模範與律法
三重語意群集
在地中海的濕地和中東的沙丘中存在著一種巨型蘆葦植物（Arundo donax），它如樹木般高大，莖幹則筆直如箭柄。（圖2.1）數千年來，它筆直的莖幹被當地的居民們用來製作成提籃、長笛、甚至度量桿。[1]古希臘文裡的「規則」（kanon）一詞，就是源自於這種植物在閃米語中的詞彙（而這又與古希伯來文qaneh同源）。古希臘文「規則」一詞最早可溯及的意涵，正是用來指涉各種類型的棍棒；在往後則同時被用來指涉直尺。Kanon這詞在古拉丁文的同義詞是regula，不出所料，它們的意涵相近，都與長直木板和權杖有所關聯，更有甚者，它們也蘊含維繫或引導某些事物的象徵意涵（例如指涉規則的regere，或作為君王的rex）。而這種關聯性仍然可以見諸於英文ruler的兩種意涵。[2]在古希臘文的文獻中，最早可追溯的kanon用法，見諸於建築相關的紀錄裡：石匠、木匠、雕刻師與建築師都會使用kanon（某種直尺）來測量材料是否筆直，並確認尺寸相合。在試圖營造堅固、筆直、對稱的房屋、廟宇、圍牆或其他建築時，kanon被用來確保營造過程的每個步驟皆精準無誤。數千年來，有著刻度的量尺或沒有刻度的直尺及圓規，成為建築工人與幾何學家的標誌性工具。（圖2.2）由於規則這種最早與直尺有關、在字面上或隱喻上象徵著筆直不屈的意涵是如此深植人心，以至於古希臘喜劇劇作家亞里士多芬尼斯（Aristophanes）在自己的作品裡設計了一個明顯荒謬的橋段，讓天文學家拿著一把「彎曲的直尺」，藉此博得觀眾的笑聲。[3]
注釋
[1] 舉例來說，希伯來文《聖經》有這樣的段落：「那從囊中抓金子，用天平平銀子的人，雇銀匠製造神像，他們又俯伏，又叩拜」（Isaiah 46:6）。⤴
[2] Herbert Oppel, KANΩN: Zur Bedeutungsgeschichte des Wortes und seiner lateinischen Entsprechungen (Regula-Norma) (Leipzig: Dietrich'sche Verlagsbuchhandlung, 1937), 1–12, 76–78. 這仍然是對希臘文kanon與拉丁文regula最好的研究，我在此也大量仰賴其研究成果。⤴
[3] Aristophanes, The Birds (414 BCE), in The Peace—The Birds—The Frogs, trans. Benjamin Bickley Rogers, Loeb Classical Library (Cambridge, Mass.: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, 1996), 226–27, ll. 1001–1005, spoken by the astronomer Meton.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