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方傳統的世界觀一直有二元論的趨向,從柏拉圖開始,就在經驗世界之外,另創一個理型世界,以為我們所經驗的現象世界是變動不居、幻滅無常的,它只是個表相的世界,在這個世界中,我們既無法發現客觀的實在性,也無法求得永恆的價值。柏拉圖認為我們運用理性可以追求一個永恆不變的理型世界,所以他把宇宙分成表相世界(The world of appearance)和理型世界(The world of idea)。柏拉圖的理型論替西方二元論的世界觀奠立一個牢固的基礎,到了中世紀,自然與超自然的對立,人間與天國的區分,更把永恆的價值、絕對的理念寄託給超越的世界。近代笛卡兒(René Descartes, 1596-1650)的心物對立,依然是另一種形態的二元世界觀。從柏拉圖以來的傳統哲學家,把一些抽象的概念鋪排成一個虛構的世界,而把虛構的世界當作「實在界」,所以尼采批評說:「實在已被降為單純的『表象』,而一個完全虛構的世界卻被尊為『實在』。」[15]
在尼采看來,傳統形上學家都犯了「幻影崇拜症」。到了康德,情形並沒有好轉,尼采批評他是個「大蜘蛛」,[16]建構著嚴密的抽象概念系統,把自己繫縛住。
在尼采看來,這個自然世界就是唯一的真實世界,形上學家們卻反把真實世界視同幻象,「人像烏龜一樣收回他的感官,停止與世間一切事物的接觸」。[17]尼采批評這些漠視自然事物的駝鳥式玄學家為一群「蒼白的概念動物」,[18]他們的哲學思想,「只是教士型的進一步發展」,[19]尼采宣說「超人是大地的意義」,[20]就是針對這種二元論世界觀而發的。肯定「大地的意義」,就是肯定人間世的價值;只有一個世界,就是這個世界(This world)。舉凡價值、意義、「實在」、「存有」莫不涵藏在這一個世界中,「此世」之外,別無他世。
尼采哲學的興起,加速了西方二元論世界觀的崩落,而他肯定這個世界為唯一真實世界的觀點影響尤大。被視為當代存在主義哲學家的海德格就深受尼采的啟發,海德格主張「存有」與「表象」、「存有」與「變化」、「存有」與「思維」合而為一,批評柏拉圖把存有和思維截然分開,還把存有放在超越世界,所以海德格常說西方哲學從柏拉圖開始就走錯路,因為他把存有從我們這個世界搬走了。[21]海德格的觀點,無疑深受尼采的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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